5、柠檬 (1 / 6)

元宵过后没多久,我们就要结束新兵连的生活,这意味着我们不用再穿着没有肩章没有领花没有标志符号的军装,戴着没有帽徽的“绿帽子”;意味着我们不用再以“新兵蛋子”的身份被人理所当然地呼来唤去;意味着我们可以吃饭超过五分钟可以上厕所不用打报告,甚至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去服务社买上两瓶“青岛”或一瓶“小二”喝一喝;更重要的是――这意味着我们将真正以一个兵的身份存在于这支部队。而在此之前,我们还只是学生、工人、个体户、无业游民……是连“列兵”都不能算的老百姓。

我们满怀激动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,就像即将分娩的母亲等待着自己孩子的第一声啼哭,就像潜伏多年的地下工作者等待着自己的部队攻下城门,就像辛苦多年的科学家等待着最后的试验成果。

指导员一脸严肃地把我叫到办公室,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你认不认识三排七班的易子梦?”

“认识,我们是大学同学。”

“关系怎么样?”

我已经隐隐感觉到可能出了什么状况。

“关系不错,我们不但是同学,还是室友。”

“那好,”指导员稍微吁了一口气,“是这样,易子梦不想当兵,跑了。”

“跑了?!”我惊呼。

“不过已经找到了,”指导员点了一支烟,抽了一口又吐出来,“这小子,从猪圈的小窗户里溜出去了,跑到了老林子里迷了路,还好被我们的人找到了,否则不是饿死也是冻死了。”

“现在呢?”

“关起来了,”指导员有些焦躁地摁灭了烟头,“回来既不出操又不训练,还动不动以跳楼相逼,我们做了工作也没什么效果,所以想找你们几个大学同学劝劝他。看看能不能让他转变过来……”

指导员话还没说完,我的心便骤然一紧,这个时候闹退伍,可非同一般啊。下意识里,既有对易子梦前途的担忧,又有隐隐的一丝幸灾乐祸。

易子梦的想法,不正是我琢磨了许多遍却不敢实施的想法吗?

“报告。”

“说。”

“如果他不能转变,会有什么后果?”

“那就只能退回去呗。他还不算正式入伍,又保留了学籍,应该可以回去继续念书啊――”指导员说了一半看了看我,正要出口的下半句话戛然而止。他瞪了我一眼,喝道,“夏拙你想什么呢?告诉你,你小子千万别给我耍花花肠子,否则――”指导员打住,清了清嗓子,咆哮道,“我就是毙了你也不让你得逞!”

我吓得一哆嗦,敬了个礼赶紧跑了。

易子梦被关在一个临时放被装的仓库里,由两个“上级”看着。安哥和欧阳俊已经到那里了,房间里早已清空,似乎是专门为我们几个的相聚而准备的。易子梦解开风纪扣,手枕着头躺在临时铺的铁架子上,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,脚却撂在床架上一抖一抖的。这个姿势看得同为“新兵蛋子”的我好生羡慕。要知道,新兵在晚上熄灯前,屁股沾一下床都是大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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