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 (1 / 5)

每年年关前后总是最忙碌的时候,我要负责公主宅礼品的收取选送以及大内禁中、宗室戚里之间的往来应酬事务,直要忙到上元节后。嘉祐五年正月十八日,诸事礼毕,公主亦自禁中归来,我才抽出一天时间,前去拜访崔白等京中故友。

晚上回到宅中,照例去公主处问安,却见她房门紧闭,虽有灯光,但里面寂静无声。

我轻叩几下门,听见嘉庆子的声音自内传出“公主已安歇了,有事明日再来禀报。”

此时晚膳刚过,照理说公主不会这么早睡,我便在门外应了一声“是我。”

门倏地开了,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嘉庆子,而房中并不见公主身影。

嘉庆子请我进去,关上门才低声说“公主一直想出门去街上观灯,今日天黑后换上我的衣裳,戴上帷帽,让张承照悄悄带她出去了。”

我蹙了蹙眉,但倒未感太意外。每年从正旦到上元,彻晓华灯照凤城,京师游人如织,最是一派升平景象。公主多年来一直想亲自去御街感受这灯市盛况,如今虽出居宫外,但有梁都监监督,她并不能随性而为,擅离公主宅。她求过梁都监多次,总被他以宫规不允驳回,她亦曾求我私下带她去,我同样不答应,因此,她一定是见我今日不在宅中,才借机易装,让张承照带她出门。

“她去哪里观灯?”我问嘉庆子。

她倒也不隐瞒,答道“张承照跟她说东华门外景明坊有一家叫白矾楼的酒楼,里面的饮食果子味道最好,楼有好几层,在楼上观灯也方便。公主今日未进晚膳,此时多半会去那里。”

我谢过她,立即出门,跃马扬鞭,朝景明坊赶去。

白矾楼是东京最著名的酒楼,珠帘绣额,灯烛晃耀,无论风雨寒暑,白昼通夜,向来是都中贵人常去的燕集之所。到达之后,我勒马上楼,遍寻三层皆不见公主。无奈之下我走到最高层的露台处,凭栏远眺。

今日是上元张灯的最后一天,大道两侧灯火愈盛,有寻常的罗绡纱灯,有画着山水人物、花竹翎毛的五色琉璃灯,有如清冰玉壶一般的福州白玉灯,更有高达数丈,用机关活动的山棚彩灯。诸商家各出新意,竞相张挂陈列于楼前,而街上玉树明金,车水马龙,亦不乏前来观灯的贵家仕女,朱轮画毂,雕鞍玉勒,车中帘帷垂香囊,马前侍儿提香球,车驰过,香烟如云,数里不绝。

越过这五夜香尘,我望向西南方宣德楼前彩灯下的大乐场。那里编棘为垣,中间有艺人演百戏,场外游人围观,包括不少自宝马香车中走出的仕女。

此刻在场内表演的是两位壮实的女子相扑士,如相扑的男子那样,她们穿着短袖无领衫,袒露出大片胸脯,在围观者的喝彩声中踢、摔、扛、抵,相互缠斗。少顷,胜负已分,胜者绕场一圈以谢观众,观众也纷纷取出财物赏给她。很快地,获胜的相扑士双手已捧满了赏钱头面,正欲走回场中,忽又有女子出列唤住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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