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6章 灾年 (1 / 4)

“逢人曾寄书,书去神亦去。今夜好清光,可惜人千里,长空万里,见婵娟可爱,全无一点纤凝。十二阑干,光满处,凉浸珠箔银屏。偏称,身在瑶台,笑斟玉斝,人生几见此佳景?”

“好曲文,好曲文!”皇帝击节称赏;又说:“张多福今天嗓子在家,咬字也好了!”

魏绵奕听见这话,便即喊道:“皇上夸奖张多福。谢恩!”安福早就准备着的,随即带了张多福到御案面前磕头。皇帝赏了一盘杏波梨,于是又一次磕头谢恩,退回原处,接着往下唱。

唱到“峭寒生,鸳鸯瓦冷玉壶冰,栏杆露湿人犹凭”,皇帝大为皱眉。他的一举一动,眉高眼低,魏绵奕无不注视着,这时知道出了岔子了,所以等这一支《古轮台》唱完,随即俯身低问:“可是那儿唱错了?”

“嗯!”皇帝点点头问:“是谁教的?传他来!”张多福这一折《赏秋》,是陈金崔所教,安福带着他惴惴不安地来到御前,跪了下来,听候传问。

“‘湿’字是入声,你怎么教张多福唱成平声?难听死了!”陈金崔嗫嚅着回奏:“‘湿’字‘连腔’,听起来象平声。”

弘历问:“谁叫你‘连腔’?”这一下碰过来,越发叫陈金崔汗流浃背,结结巴巴地说:“是奴才的师父这么教的。”

他的教曲的师父,如何可用来抵制皇帝?这是极不得体的奏答,可以惹恼了皇帝,有不测之祸。宫中相传的心法,遇到这种情形,要抢在前面申斥、开脱,来平息皇帝可能会爆发的怒气。

所以安福严厉地喝道:“好糊涂东西!你师父算得了什么?你师父教的,还能比得了万岁爷的教导!”

“是,是!”陈金崔不住地在地下碰着响头,“奴才糊涂,求万岁爷教导!”

皇帝有样好脾气,在这些上面,一向“诲人不倦”,小太监写错了字,他会和颜悦色地给他们指出来,甚至朱笔写个“字样”,吩咐“以后照这样写”。

因此陈金崔寿恩福十分惶恐,皇帝却夷然不以为意,真个指点了他们一番。“你那个师父也不高明,怕的连南曲、北曲都搞不清楚。”

皇帝徐徐说道:“北曲的入声,唱高了象去声,唱低了象上声,拖长了就成平声。《琵琶记》是南曲,‘湿’字唱错就错在这个‘连腔’上面。这你明白了吧?”

“万岁爷圣明!万岁爷的教导,奴才一辈子受用不尽。”陈金崔又大着胆说,“奴才斗胆,再求万岁爷教导,南曲的入声该怎么唱才动听?”

“出口即断,也别有意做作,轻轻一丢,自然干净俐落。昆腔是所谓‘水磨调’,宛转之中要有顿挫,就在这些上头讲究。”

皇帝顾曲,实在可算知音,升平署的老伶工,无不心诚悦服。皇帝也大为得意,现身说法,便亲自小声哼唱着教他们。就这样消遣到二更时分,夜凉侵入,魏绵奕再三谏劝,皇帝才怀着余兴,起驾回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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