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吾道：“正是的。那寺庙位置隐蔽，终日无阳光直射，于我是正正好的。”又与花三他的眼，只是不能见光，因此才缚了白绫遮着罢了，这白绫能减弱光线，也不至于全遮挡视线，只是不能看得分明而已，不是瞎了，叫花三不必担心。
花三揪着那遭火燎过的白绫的一端，原本焦黑卷起的边经近十年岁月的洗礼，经纬疏松，其中的金丝线隐约熠熠。
这正是当夜里从朝堂中传过来的那一条，随同的还有鸩酒一杯。
当夜的儿子给老子赐了白绫一条鸩酒一杯，要老子自尽以谢罪下。
儿子为了固尊位要杀老子，这像什么话？
花三握着皇吾的手，想起兵荒马乱的那一夜，那一夜十分漫长，长到让她有一种恐怕十世相加也比不得这一夜的感觉。
皇吾知她心疼，用力回握了一下花三的手，笑道：“倒也是因祸得福，不能视日光，却在夜里能视万物。”罢开心笑起来。
花三陪着笑了一会儿，顺着皇吾方才的凝花山道：“若是那个供了文殊菩萨的那一座寺庙，我今年六月初一倒是得进去避过一夜的雨，碰到了一个……”
拿捏不好，支吾起来，最后囫囵了一个“一个像是女鬼又像是饶人”。
皇吾惊奇道：“鬼是鬼，人是人，怎的像是女鬼又像是人？”
花三挠一挠头，道：“没从她身上察觉生人气，可她又不像是死聊样子。但她倒是将当年事讲得七七八八，又讲西南御三家有反心，苏北念家不安分，还与我了念家有个女且人又有个流空饶事情。”
原原本本将当夜讲了。
皇吾听罢，沉吟片刻，问花三道：“我还记得，荣家有个叫典夏的，是你荣爹爹的养女，养来做你的替死鬼的，你可还记得这个人？”
花三心内一时感伤，低低道：“自然是记得的。”
典夏与她年纪相仿，身形相似，荣嗣是从老家接回的，明白了，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的万一能做她的替身给她顶命。
那典夏，自就知自己是个替死鬼，大概是心里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，总也没个规矩，也不怕荣嗣，养成了飞扬跋扈的嚣张性子，打着二殿下的旗号在荣嗣起事的时候肆犯杀戒。
花三与江离洲此前在茶馆听的烤人那一桩，便是典夏做的，后头那些什劳子送到朝堂给苏木易的屁话，不过是书先生添油加醋撰写的，当夜典夏烤了人，荣嗣后头赶到，呵斥她，将她锁进行宫的地牢，喂了一杯叫人失智的酒，典夏那之后便疯癫聊。等到他们连夜从苏城逃出来，大公子心里有主意，将典夏一并带上了，在路上用典夏造了个她假死的计谋，他们几人才侥幸脱身到了九华山，得了后头的安稳日子。
但那典夏当时大概是侥幸未死，并曾到她与皇吾现在坐着的这个宅子里头，后来……大概是让大公子给处理干净了。